［巍澜］护你长大 六（巍父澜子 养成）
几天时间悠悠过去。今天，别的老师有事，和沈巍换课，沈巍得已提前下班回来。沈巍来到家门口，把钥匙轻轻一转，门就开了。
云澜已经回家了，赶紧给他做饭去。辛苦了一天的沈巍，若霜雪般绷紧的面上如冰雪消融开始漏出丝丝笑意。他推开门:“云澜，我回来了。”迎接他的却是一片寂静。沈巍皱皱眉，出去哪儿玩了？沈巍走进赵云澜房里，赵云澜的书包甩到了地上，书本四散。这么着急？沈巍知道赵云澜贪玩。他无奈地笑笑，蹲下身收拾起赵云澜的课本来。
正收拾着，一个粉红色的长方形信封突然跳出来掉到地上，扎了他的眼。 随着赵云澜越来越大，就像天底下任何一对父子一样，开始慢慢地和沈巍有了隔阂。他不再和沈巍无话不谈，开始有了自己的秘密，自己的空间。沈巍是越来越不了解青春期的赵云澜到底在想什么了。
或许一般的人类父亲，还能从自己的人生经历中找到相应的存在，以制对策；或是从孩子每天细微的变化中看出某些端倪，但是沈巍不行。他照顾赵云澜，一切都是第一次。纵他翻遍几乎所有的教育资料，懂得了正确的教育和照顾赵云澜的方法，他也不能清楚地了解赵云澜目前的心理状况，在想些什么。沈巍感到惶恐，感到不安。
沈巍发觉，赵云澜在逐渐离开他。虽然他现在还没有真正离开他，但是离别，已经不知不觉地开始了。在未来，赵云澜会离开这个小家，拥有更加广阔的天地。沈巍从来就避免去想这个问题。他只是一遍一遍地在心里无力地强调，他的赵云澜，是他的。他亲手把赵云澜养大，他把赵云澜成长过程中的一切，每一分每一秒，都视若珍宝，恨不得顶礼膜拜。
十多年如一日，沈巍一点都没有厌倦。有赵云澜的每一天都是他愿意以死相换的，每一天都是新奇的，是在阳光下颤巍巍的露珠，沈巍就像一个即将渴死的人，每天用这一颗露珠，如蛛丝般吊着自己命。每天他都热切地望着，小心翼翼地把它用舐进唇中，心底里惴惴地想着明天。这种惴惴，就随着赵云澜成长的每一天，越来越重，越来越难以忽视，越来越灼骨蚀心。
沈巍尊重赵云澜，他从来不翻动赵云澜的私人物品。只是今天，对着这个粉色的信封，教育书籍上某些内容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，仿佛有毒的刃爪，一下子把他的心包裹住，切割得血肉模糊。沈巍盯着这个信封良久。时间仿佛静止了。他的大脑一片空白，回过神来时，信封已经到了他的手里。
他的手竟是有些颤抖。他明白，他嫉妒了。这么说并不算太准确。其实沈巍一直都在嫉妒。他嫉妒赵云澜除了他之外，身边的一切。有的时候他连他呼吸的空气，喝的水都嫉妒。他恨不得把自己爆炸成气体，碾碎为液体，成为赵云澜身体的一部分。
沈巍做贼心虚般地在手上拢了两团能量，都不敢用手去拆开它。沈巍小心翼翼地将信漂浮起来，心里是恨不得把它捣成齑粉，手上却像对待珍宝似的用能量把信封打开，抽出同样是粉色，还带着清香的信纸来。果然不出他所料，信纸上娟秀认真，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字体定是出自赵云澜那个年纪的女生之手。
女生在信里含含蓄蓄地表达了她已经注意赵云澜很久了，不管是校庆晚会，台上发光的赵云澜，还是场上打球，恣肆欢笑的赵云澜，或是一放学就单肩背着书包，大大咧咧地呼朋引伴的赵云澜，她都很喜欢。信的末尾，她邀请赵云澜放学后和她一起去一家西餐厅吃饭。沈巍看了看日期，正是今天。
沈巍不动声色地又用能量把信纸折了回去，放回信封，一点儿被其他人拆开过的痕迹都没有留下。他把一切都恢复成了他进来前的样子，转身带上了房门。
沈巍面无表情地站在房门前，站在逐渐降临的夜幕中。西斜的日光从客厅的落地窗穿过，堪堪落在沈巍腰际，却根本映不亮沈巍的脸。沈巍站在光与暗的分界线上，沉沉的眸子涌动叫嚣着疯狂的情感，一团黑雾在他的周围若隐若现，形成了高强高压的气场，足以让一切生物胆寒。
西斜的日光软弱无力，开始地慢慢退却，它会慢慢地退出家里的客厅，退出他们的阳台，退出沈巍的视线，直到，完完全全地退出沈巍的世界，直到把沈巍完完全全，重新丢进深不可测的黑暗中，重新丢进黑夜无尽的严寒中。
晚会上的赵云澜，球场上的赵云澜，放学后的赵云澜……越黑暗，那些文字就越清晰地浮现在沈巍的脑海中。自己只是云澜生活的一部分罢了。沈巍苦笑，很可能都不是最重要的那部分。他与其他人相比唯一的优势，就是云澜只能依赖自己的那几年。在以后啊，向自己展示过的一切美好，都会展示给其他人，向他人展示过的美好，自己又会尝到几分呢？
沈巍敛了心神，那压迫性的气场散去，转为刻骨的悲哀。他唯一觉得宽慰的，唯一为自己感到骄傲的，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他更爱赵云澜。他病态地想，我可以剔骨剜肉，我可以把心挖出来给他，我可以为他而神形俱灭，与我对他的爱意相比，你们的感情太肤浅了。沈巍勾起一个惨淡的笑 。
他心知肚明，自己的爱是生长在幽暗处近万年的一棵毒草，沉重得让已经进入轮回的赵云澜无法承受。他忽而羡慕起这个可以大胆直白地倾诉爱意的小姑娘起来。自己披着父亲的外皮，实则对他怀有不可告人的龌龊心思。如果赵云澜知道，他敬爱的父亲，居然是这样一个人。他会很失望吧。
沈巍走进厨房，失了魂一样，无知无觉地开始洗菜，切菜。失神的他还没切几下就切到了手。锋利的刀刃划开皮肤，露出血肉，剧烈的疼痛并不能唤回他的神智，沈巍呆呆地放了刀，看着鲜血一点一点漫出来，若泉涌之势，染红了案板。
沈巍的时间停滞了。
“爸！你干嘛！”沈巍感到有人从案板上抓起自己冷得彻骨的手，切伤的手指被焦急地放进温暖的口腔里，被柔软温热的舌头，无比温柔地舔舐着。
沈巍抬头去看赵云澜，赵云澜含着自己的手指不能说话，只是摆出了一个恶狠狠的表情，用眼神谴责自己不爱惜身体的行为。
沈巍苍白着脸，忽然就笑了。
沈巍的时间又开始流动了。
哪怕未来要面对的是揉碎魂魄般的痛苦，他还是贪恋眼前的温柔。
tb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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